“这次捡回来的是什么？野猫还是野狗？”在烈日下，刘霖对捧着大西瓜的谷樊问。
“是小孩哦。虽然不是第一次啦，不过这回是一个带着长刀的小男子汉……放心吧，身世都调查过了，是共荣连诛的受害者。”
“立功就全家受惠，临阵脱逃或无功战死，全家就要以死谢罪。每个村庄都要派人入伍，假如入伍的人都战死的话，整个村庄也要以死谢罪——那个征异大将军的治军令不把老百姓逼疯了才怪！”
“可如果不用这种手段，朝廷也没办法集结足够的兵力去歼灭异族——但苛政是不可取的。”
“话说回来，”刘霖伸出了小指。“她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啊。”
“就算是真的，你难道觉得不应该吗？”
“当然不是啦，总是让女人和小孩与我们一起冒险，我都觉得不好意思啦。所以说，如果有人能够安慰她的话，那可是件好事情！”
“很可惜，她和他并不是你想的这样。她师兄查得如何？”
“不行不行，线索太少了！剑术强得离谱这一点确实能缩小范围，而且又能一直活跃的也没几个人，就像虎卫衙和狼卫衙的那两个。”
“即使是‘四杰’那样的怪物，不也是死了一个吗？”
“你是说他死了？”
“不好说，这样的世道……”
如果她像使弓的沉默少年小唐那样深陷仇恨的漩涡，又或者像身边的刘霖一样的话，谷樊也就没有这么深沉的负罪感了。可恰恰相反，她根本就没有真正杀人的决心，仅仅是为了追寻某人的足迹，仅仅是一种纯粹、单纯的憧憬和爱恋。
假如她从梦中醒来，发现自己实际上是在做什么的话……
“对了先生，计划安排得怎么样了？”
“这个……如果按照原计划派人假扮西域舞娘去诱惑丞相，并伺机行刺的话，成功率的确很高，可是我们并没有合适人选。虽然论武艺她是最佳人选，但让入世未深的黄花闺女去做这种事……就算只是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穿着布料那么少的西域舞裙，我……我造的孽也太大了。”
“也是啊。再加上她那傻不啦叽的样子……”
“另一个人我没敢让她知道……她的确善于此道，可我不想再让她做这样的事情了。”
“你是说夫人？”刘霖吓了一跳。
“抱歉，请原谅我的自私。”
“不，夫人太久没有执行任务，身手难免生疏。再说，这本来就是大男人的事情！那么，在丞相回府的路上袭击，我们的人手足够吗？”
“各地的起义军都有派高手前来相助，届时为了防备十二禁卫衙门、特别是虎卫衙和狼卫衙，我们会派少部分人在其它地方搞些小动作，前段时间进行的一系列刺杀和破坏的行动也都是迷惑他们的烟雾。最主要的，我们还有杀手锏。”
“杀手锏吗？”说着刘霖双眼一眯。“虽然已经进行到这个阶段了，但我还是再问你一次，这样真的好吗？”
“我知道……”
在谷樊看来，他不仅是语气与表情变了，整个人也好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
“可你也知道不用这种方法的话……我答应过你的，也不会食言。该谢罪的时候我会谢罪，该去地狱的时候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……”
“知道！知道！这也是被逼的！”刘霖挠了挠头，又变回了平常的那个刘霖。
“没办法，谁叫那个人是你呢？”
——如果我是为了私利和起义军的权力的话，一早就被你的手撕碎了。
谷樊的眼神如此回应，而刘霖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。
“对了，你说小唐怎么样？把他安排在执行部队里，丞相身边的高手一点也不亚于十二禁卫衙门。”
“你别看他平时不爱说话，他冲动起来也是那种没办法控制的人。”
“所谓‘动手不动口’的类型？”
“啊，麻烦的类型。他的配置还是和往常一样，负责对付朝廷的斥候与暗手，然后进行援护。丞相一死，整个京城立时会乱作一团。另外大将军失去最有力的后援，朝廷的战略改变，前线无法维持，他肯定会马上回来。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……”
说话间，两人走到了大院门口。院外开满橙红色花朵的树上，坐着一身戎装，腰挂双箭囊，一边维护备用猎弓一边放哨、眉细眼冷的少年，树下则是一群无忧无虑的小孩子在踢毽球。新来的小男孩抱着刀紧紧地跟在青衣少女身旁，形影不离的样子就像是一对亲姐弟。
“知道吗？金凤树的花也可以当毽球来踢哦。”
“花？”
“就是这棵树的花。它的作用不仅可以当毽球，还可以入药。”
就好像彼岸花一样，不过彼岸花是有毒的。
“不愧是谷先生，懂得可真多。刘大哥你可要多学着点呀。”被谷樊称为杀手锏的少女平时活泼开朗爱开玩笑，完全让人看不出是一个一年多来杀了数百人，上个月还单枪匹马收拾了那个可怕的狼卫衙中十几号人的剑术高手。
看着她和刘霖嬉戏打闹的样子，谷樊的心又再次揪成一团。
“小唐，下来吃西瓜了。新来的，刀借一下。”
“不！”小男孩抱着刀躲到了少女的身后。
“小气鬼！看来，我只好献丑了！”刘霖抡起了手掌，“我的劈空掌可不是谷先生想学就学得来的哦。”
“是啦！是啦！”知道他故意在卖弄，大家都没好气地附和起来。
“看好了！”刘霖把西瓜放在桌子中央，然后故意退后两步，正欲挥掌，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。
那是小男孩的刀归鞘的声音。
而这边，西瓜从中分开左右一晃工工整整分成了十几瓣。
“你这丫……”
刘霖向少女抛去些许不满和赞许。话未说完，一块凉凉的东西砸中了他的头，红色的液体从里面流了出来。
“你这丫头！”
“唉呀，失手了！”
“你摆明是故意的！”
刘霖一把朝她抓过去，少女欢快地避开了。两人在孩子们中间你追我逃，速度虽快但连孩子们的衣服都没碰到。孩子们也欢闹起来，帮着少女拦阻刘霖，可都被他轻松绕了过去。
“我把这个给屋里送去。”少女不知何时拿了一块西瓜，跑了开去。
“好了好了，大家吃西瓜吧。”谷樊拍拍手。
“少了。”小唐嘀咕了一句。
“少了？”
果然，待孩子们一人一块拿光后，桌子上只剩下他和刘霖、小唐的份。
难道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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